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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著嚴重污染,美洲鱷仍然能夠喺塔爾科萊斯河度搵到棲息之地。(葉清霖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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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er's pictureAlex Ip

觀點:獨在異鄉為異客

喺太平洋嘅另一邊,我搵到我嘅家

 
 

哥斯達黎加並不是波多黎各。


我喺哥斯達黎加遇見嘅第一個人提我千祈唔好撈亂呢兩個地方。雖然兩地人民都熱愛 reggaeton 音樂, 前者係一個位處中美洲嘅主權國,後者係一個隸屬美國嘅自治邦,至今仍然未走出天災人禍嘅陰霾:2017年,颶風艾瑪同埋瑪利亞侵襲,造成超過三千人死亡;2019年爆出嘅Telegram門 (Telegramgate) 引起大規模示威,最終逼使時任總督下台。

哥斯達黎加並不是拉斯維加斯。

對唔住呀媽,但係哥斯達黎加真係唔係喺沙漠入面㗎。雖然佢俾國家地理雜誌選為

全世界其中一個最快樂嘅國家,但係佢哋快樂嘅源頭絕對唔係黃賭毒,反而係 Pura Vida (直譯為純生活嘅一種生活態度)、壯麗奇觀、同埋首屈一指嘅生物多樣性。


哥斯達黎加並不是香港,亦不是美國。


當我孓然一身喺太平洋嘅另一邊做六個禮拜義工,用我非常有限嘅西班牙話為氣候行動出一分力嘅時候,我實在估唔到,我竟然搵到屬於我嘅家。


 

話說,時間啱啱好。


我喺美國讀書;五月三號嘅時候,我返到嚟香港,我出世同埋成長嘅地方,放大學嘅第一個暑假。 本身我計劃好六月中出發前往哥斯達黎加, 但係因為服務單位臨時進行修葺工程, 要將行程押後三個禮拜。最後我喺七月六號出發,義工服務一完就即刻搭飛機去亞特蘭大開始第二個學年。


當我返到香港嘅時候,我感覺有啲不安。我非常之喜歡呢個城市,咁繁華,乜嘢都係世界級, ,仲有入面嘅香港人。我哋嘅香港人。然而,由我屋企望出去(我哋無錢,要租樓架),濃密嘅烏雲總係籠罩著香港。係香港生活嘅壓力之大唔使多講,冇得買樓,無得放工,仲要無得向上流動。再者,我哋嘅政治前景一日不如一日。可能係因為咁,所以當我有幸能夠攞到兩個獎學金去留學嘅時候,我真係好開心;可能喺地球嘅另一面,啲草會綠啲,天空藍啲,我嘅前途喺世界級教育嘅加持之下會光明一啲。過多幾年,仲可以攞埋工作簽證,抽到綠卡就更好。


下次返到嚟嘅時候,香港又會變成點呢?

但係當香港政府決定強推《逃犯條例》嘅時候,形勢立即一發不可收拾:好多人擔心條例會將 分隔香港同埋內地司法制度所僅餘嘅防火牆一一摧毀。人民憤怒了! 接近二百萬人上街遊行示威,接著出現嘅抗爭行動,越見激烈,越見創意。


因為我改咗班機,所以可以陪同家中兩老出席多場示威。不過,中途落車嘅時候又到啦;六個月之內,我唔會返嚟。 我當然祝願香港人要擇善固執,奮鬥到底。但係我可以喺哥斯達黎加生存嗎?我會變嗎?下次返到嚟嘅時候,香港又會變成點呢?


 

兩班機,一場大風暴,二十六個鐘頭之後,我帶著疲憊不堪嘅身軀到達胡安 • 聖瑪麗亞國際機場 (Aeropuerto Internacional Juan Santamaría)。


哥斯達黎加果然唔係香港。同大部分地方一樣,交通經常出現問題,係呢個時候你就會醒起, 全國家最寬闊嘅洲際公路都只係每邊有兩條行車線咋。 冷氣呢樣嘢,喺大部分屋企都唔存在。 哥斯達黎加面積係香港嘅五十倍,人口就只有香港嘅三分之二。


然而,當細心留意嘅話,哥斯達黎加喺骨子裏同香港嘅某啲地方上有啲相似。大部分係公路驅馳嘅汽車都係現代,富士,豐田等等大家熟悉嘅亞洲品牌。香港製造嘅李錦記蠔油 — 當地人Ticos 稱呼佢做「Chinese Sauce」—會出現喺飯檯上。有啲廣東人會開士多同埋餐館,我可以隨意同佢哋用廣東話吹水。


四百五十年後,哥斯達黎加人仍然走窄路由卡塔戈前往伊拉蘇火山。(葉清霖攝)

但係當我到達 EcoTarcoles, 呢六個禮拜我進行義工服務嘅單位同埋我留宿嘅地方,嘩我真係嚇親。 我嘅第一個印象就係呢個地方好牙煙,隨時會冧。間屋仔無任何玻璃窗,只係靠牆上嘅中空磚令到空氣勉強流通。日光日白留係室內簡直好似浸桑拿。出面嘅洗手盆係爛嘅;洗手嘅時候啲水會流晒落對腳到。 落雨嘅時候(即係每一日),屋頂彌漫住一大陣火水味。呢一棟海景樓係會入沙嘅,啲沙沿著屋頂嘅狹縫同埋牆身嘅裂痕入晒嚟,成地都係薄薄一層沙。


仲有仲有好多蛇蟲鼠蟻。去到嘅第一日我或者唔記得拉蚊帳,結果被各類昆蟲咬咗超過一百下,腳踭腫到連行路都覺得痛。講真,我真係頂唔順勁多螞蟻圍著廚房洗手盤同埋廚餘桶氹氹轉。


同大部分地方一樣,交通經常出現問題,係呢個時候你就會醒起, 全國家最寬闊嘅洲際公路都只係每邊有兩條行車線咋。

有幾次我真係問自己究竟我係咪能夠繼續落去:我嘅體能走晒樣,進行基本嘅體力勞動已經喘晒氣。 即使係咁樣,我決定一啲都唔會退縮:係我自己揀嚟呢度認識下自己究竟有幾能屈能伸;我係一個擇善固執嘅人。更甚者,仲有一陣民族自豪感煽風點火:之前有兩個香港義工令到負責人留低非常差嘅印象;佢哋本身諗住永不錄取香港嘅義工,只係因為佢哋見到我喺美國接受教育,所以決定破例一次。


我唔係會丟香港人架丫嘛?


 

香港係咪中國呢?


呢個問題嘅答案真係要精雕細磨,政治正確。


而我呢,我會首先講解「 一國兩制」 嘅歷史背景同埋原意。然後呢,我會表示對中國人嘅尊重。唔係講笑,我認識嘅大部份中國人真係都係良善,聰明嘅。筆鋒一轉,我會話畀佢哋知,香港係可以用 Facebook、Twitter、Google、Youtube,同埋 Netflix㗎。香港有宗教、言論、新聞自由,堅守司法獨立(最少大部分時間啦,你懂的)仲有部份— 仲未係全部 — 民選出嚟嘅議員。


中國大陸無呢啲嘢。 一啲都無。學資深記者區家麟話齋,香港係「中國最後的自由堡壘」。


最後我一定會強調嘅尊重內地人,而且同情佢哋嘅無知,慨嘆佢哋處處被箝制。我覺得我好似林肯總統所講,一個一邊驅趕纏繞嘅蜜蜂,一邊傳緊福音嘅牧師。


自由好脆弱,一個唔留神,侵略者一出手,我哋所一直擁有嘅就會蕩然無存。

同我對話嘅每一個人,心入邊嘅疑惑變成震驚,憤怒,再變成懊惱。哥斯達黎加係中美洲第一個因為「經濟原因」同台灣斷交再同中國建交嘅國家。中國即刻送咗個價值一億嘅國家大球場比佢哋。Ticos 食嘅用嘅好多都係 hecho en China (中國製造),安全風險同埋侵權問題就街知巷聞啦;我又估唔到華為手機面臨來自美國嘅間諜行為指控同埋禁售,竟然係呢度賣到成巷成市。


而家望返轉頭,呢個就係點解哥斯達黎加有似曾相識嘅感覺。佢同香港一樣, 都係局勢不穩嘅地區入面,象徵繁榮、穩定、自由嘅一小片綠洲。佢同香港一樣,最叻越級挑戰,但係外人對佢仍然有好多誤解。


佢同香港一樣,越嚟越受到中國「無形之手」嘅干預。

 

有一次,我被邀請參加 Global Village;係呢個活動入面, 我同埋喺哥斯達黎加各地嘅義工會各自向公眾分享自己嘅文化。基於我嘅雙重身份,主辦人提議我不如代表美國啦。


我話,我堅決要代表香港,因為佢係我嘅家。我得到佢嘅全力支持。


幾日之後,我喺主要城市卡塔戈嘅一個商場入面向路人介紹我嘅家。我投影片嘅西班牙文標題係:


Hong Kong no es China.


你可以話我事後孔明,但係我當時應該搵一個更加準確嘅主題:


香港不是中國。

暫時未係。



 

唔好比眼前嘅美景呃到,塔爾科萊斯嘅海灘充斥著垃圾;不過,有賴EcoTarcoles舉辦多次大型清潔沙灘活動,情況已經有所改善。(葉清霖攝)

當其中一個項目負責人 Fernando 繼承呢間屋嘅時候,佢已經被丟空咗超過十五年。


佢都算係喺呢間屋度成長嘅,話晒呢度以前都係佢阿爺阿嫲嘅渡假屋。當佢同女朋友,亦都係項目負責人嘅 Raquel 終於返到嚟將呢間屋,開始重新打造成佢哋嘅基地嘅時候,佢哋總共用咗足足兩個禮拜執屋。我諗當佢成年之後第一次行入間屋,情況一定觸目驚心。 Rio Grande de Tárcoles (塔爾科萊斯河) 喺距離呢度唔係好遠嘅地方匯入太平洋;呢條河係全個中美洲最受污染嘅。 啲沙灘成地垃圾,遠至太平洋嘅另外一邊都有(我曾經執到一個膠樽,包裝寫滿晒簡體中文)。呢個絕對唔係一棟理想嘅海景樓。


然而,Fernando 當然有備而嚟啦。佢事先用咗兩年度橋,究竟要做啲乜、點解要做、同埋點樣做,都有非常之清晰嘅願景。喺義工嘅幫助之下, 佢哋起咗用竹做嘅環保浴室、旱廁。佢哋由得土雞、孔雀周街走,並且享受非常好食嘅雞蛋(佢哋食素架)。 一行又一行新種嘅 alemandro 樹整齊地列喺岸邊,樹上面嘅杏仁果吸引艷麗嘅五彩金剛鸚鵡(scarlet macaw)棲息覓食。


如是者,當我嚟到嘅時候, 情況開始出現轉機。


我真係好佩服兩位負責人嘅堅持:自從佢哋開始咗呢個項目,佢哋已經甚少離開哥斯達黎加。 我漸漸以洗碗碟、餵雞、掃地、煮嘢食等嘅家務為傲。螞蟻之所以比之前少咗,純粹係因為我係佢哋發現食物之前已經將佢哋清理妥當。 係呢六個禮拜裡面,呢間屋成為我嘅家;而我哋又令到我哋呢間屋 ,我哋嘅家,每一日變得更加美麗、舒適、環保。「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」,此言得之。


我真係有啲後悔初來報到就咁快對呢個地方落定論。我之後先知道 Fernando 原來曾經申請重建呢間屋,但係因為一條保育生態、限制海岸發展嘅法例而被當局拒絕。縱使佢哋面對住一個爛攤子,因為佢哋單純地愛呢個家,所以能夠成功力挽狂瀾,轉危為機。去到呢一日,市政府甚至表揚佢哋為當地環保運動嘅生力軍。


我同自己許下承諾,無論屋企發生乜嘢事都好,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令到佢變得更好。少少苦楚,咪就係等於激勵?

 

我哋養咗一隻雞仔,去到邊都會喺度雞叫;Fernando 形容呢隻雞仔簡直係一部噪音機器。


有一日 Fernando 教緊我點樣用佢哋部洗衣機嘅時候,雞叫聲突然間冇咗。Fernando意識到情況有古怪,就即刻衝咗去屋企隔離嘅一片空地,從一隻麻鷹嘅爪之中救返隻雞仔出嚟。好彩佢警覺性咁高,唔係嘅話,麻鷹捉雞仔嘅情況就會喺現實中上演。

自由好脆弱。 一個唔留神,侵略者一出手,我哋所一直擁有嘅就會蕩然無存。


 

蓬塔雷納斯省塔爾科萊斯嘅日落。(葉清霖攝)

搞咗好耐,我終於成功打開通往海灘嘅大閘。

我小心翼翼地沿著一條同海岸線並排嘅小徑,避開晒地下嘅垃圾再轉左,撥開生到膝頭咁高嘅雜草,去到黑沙灘。

傍晚六點嘅漲潮好似一面薄鏡咁樣反射夕陽餘暉,慢慢咁燃燒成個海灘, 冷酷嘅灰銀變成柔和嘅粉紫,再成為熾熱嘅朱紅,真係非常壯觀。

眼前良辰美景最容易令人胡思亂想,我就偏偏諗起哥斯達黎加足球國家隊。 嗱,中國就出晒錢出晒力啦,連國家大球場都幫人起埋;果然,哥斯達黎加喺世界盃越戰越強,2014巴西個屆仲入埋八強添。奇怪就在於強國咁耐以嚟淨係入過一次世界盃咁大把,仲要從未破蛋;堂堂大國竟然搵唔到十一個人踢贏人口五百萬嘅中美洲小國?真係震驚十三億人!

哥斯達黎加喺足球同埋其他領域已經搵到自己嘅方向,喺香港能夠亮相世界舞台之前,哥斯達黎加就暫時成為我嘅主隊。如果Ticos做得到,我哋一定可以。

[哥斯達黎加]同香港一樣, 都係局勢不穩嘅地區入面,象徵繁榮、穩定、自由嘅一小片綠洲。佢同香港一樣,最叻越級挑戰,但係外人對佢仍然有好多誤解。

我又會思鄉。

家,係每晚疲勞嘅身心靈入睡之前,你諗起嘅地方。家,係你伸手不見五指、迷失嘅時候所指路嘅明燈(我喺Manuel Antonio National Park嘅時候,一個巨浪湧埋嚟,沖走咗我副眼鏡;回程嘅時候,因為溝通問題,巴士司機竟然將我掉低喺荒山野嶺)。無論你嘅家有幾好(或者差都好),你都一定會守護佢,為佢付出。你可能有好多個歸宿,但喺只有一個。

Fernando同埋Raquel之前喺屋企外面嘅帳篷安裝咗一排燈膽。既然最微弱嘅光都能夠驅走黑暗,何況係屹立喺高樓大廈之間嘅霓虹,又或人心入面嗰團火?

最近我同朋友都有討論前景嘅問題。當然我哋有講笑嘅成分啦,連學位都未攞到,有乜嘢本錢搞移民呢?但喺諗深一層,如果你嘅家再唔能夠住人嘅話,究竟點算呢?我哋好幸福,能夠接受世界級嘅教育,咁冇我哋咁幸運嘅人到時又會有乜嘢下場呢?究竟我哋能唔能夠搵到新嘅家呢?

呢啲問題,尚待下回分解。而家,我哋有更重要嘅嘢需要去做。

隨著陽光漸漸褪色,我堅信喺太平洋嘅另一邊,太陽又會冉冉升起,光照大地。幾千萬年嚟如是,將來亦繼續會喺咁。每一日都會為更美好嘅未來、更美好嘅家帶嚟希望。但喺我哋唔可以懼怕晨曦前嘅黑暗;我哋要擇善固執,堅持到底。

香港人,加油。



香港嘅過去、現在、未來進行緊激烈嘅爭戰。(葉清霖攝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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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清霖

Born and raised in Hong Kong, Alex is the Founder and Editor of The Xylom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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